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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青树 发表于 2015-1-9 15:29:28

怀念我的大舅应长兴

满足就是幸福

——怀念我的大舅舅
甲午正月初六,细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,寒潮来袭让人感到阴森森的冷意。傍晚,我刚在酒店参加完一个朋友儿子的婚礼,突然接到小妹夫胡柏学的来电,他在大厅等候,接我同去看望大舅舅。我疑惑地看到车内的姜婉珍和书菊,她们告诉我:三舅来电说大舅病危!
车子停泊在应万权家的东墙门外,亲戚们都在屋内,我的父母亲也赶到了,三舅向我们微微诉说,昨天起病到慈溪人民医院抢救,大面积心肌梗阻,今天下午医生劝慰回家,挽救性不大了。走到大舅的床边,眼看脸孔套着氧气面罩、手臂插着输液管的大舅,我们轻声的呼唤,他马上有了反应,紧绷的脸绽开了微笑,亲切地叫出我们四个人的名字,并说自己“伤风了(患感冒)”。我附和着称是,书菊补充说是重感冒,此时大舅的神志很清晰,只是眼脸有些许的浮肿、呼吸紧促。大舅母和素珍大姐已经两眼红肿,显然有了过度哭泣的痕迹,二舅母、三舅他们两家人和众表兄妹及子女们都到齐了,大家都沉默寡言,满屋子的悲痛和伤心。
初七傍晚十时左右,大舅撒手人寰,离我们而去。他生于1931年2月27日(农历正月11日),于2014年2月6日晚上9时18分辞世,享年84虚岁,耄耋之年,也算高寿,但是追思他的人生路,可谓是艰苦卓绝、忍辱负重,不仅遭受了那个时代中国农民同样的困苦,而且还蒙受莫须有的委曲,善良的大舅舅,悲怆啊!马年正月初九,阴沉沉的天空停止了雨滴,上午我们送大舅赴殡仪馆,随后把他安葬在匡堰公墓。也许是偶然的巧合,也许是上苍怜悯他的命运,当夜天空下起了春雪,第二天白雪覆盖的三北大地,银装素裹,日月无光,山河与我们同泣。
1942年4月,年仅38岁的外公遭劫匪惊吓,恐惧成疾半年离世,留下33岁了的外婆和五个孩子。那年作为老大的大舅还只有他12岁,我的母亲10岁,二舅应长先8岁,三舅应长华5岁,小舅未满周岁呀。幼年丧父,家庭顶梁柱的轰然倒塌,寡母孤儿,象一只出海的小船,失去了动力和方向,在狂浪风雨中漂泊。在这靠体力劳动的农耕时代和战争状态下,缺少劳动能力和嗷嗷待哺的六口之家,社会世态炎凉,同时还要经常遭受日本侵略军和其它兵痞的蹂躏,生活的艰难困苦是现代人无法想象。大舅稚嫩的肩膀协助大小脚的外婆,扶携着妹妹和弟弟,共同在杭州湾的南滩涂上,扛开盐板,洒上卤水,又拿起拖刀刨起白地场的咸泥,把缸井洞的卤水挑到卤缸里,再一担担的生泥从漏碗里挑出,引海水入沟,敲碎白地场的咸泥,用栈板堆成垅,挑咸泥整漏,海水制卤,打盐花,滔盐排,用盐箩一担担地挑入仓,起五更,落半夜,严寒酷暑,日晒雨淋,风霜雨雪,春夏秋冬,海水中来,卤水中去,一担生泥一担盐,一年又一年地铁扎、土埭、泥钩扁担、卤桶、拖板、爬扶、盐板、漏碗、缸井洞,拖咸泥、整漏、挑卤、扛盐板,挑生泥、盖盐仓、卖盐换米买柴,循环往复,天晴没停,落雨搓草绳,不间断地劳作,养家糊口,。
“晒盐佬,晒盐佬,担担咸泥压弯腰,吃的糠菜粮,烧的狗爬灶,住的火洞舍,穿的破衣裳,做人不如一根草。”
农民苦,盐民比农民更辛苦!盐民遭受帝国主义、封建主义、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的压迫和剥削更加严重。自从袁世凯把盐税抵押给了帝国主义,称放局的洋人在盐民头上作威作福,封建专制的盐廒制度垄断经营,盐的收销价格差达几十倍,旧政府的苛捐杂税多如牛毛,打“海底戗笆”封锁,日本侵略者对盐区的蹂躏更加丧心病狂。盐民利益遭受层层盘剥,辛勤的劳动,微薄的收入,还要看老天爷的脸色,遇到雨水多的年份,收不抵支的时候还要举债度日,尤其是碰到台风来袭,盐场更是灭顶之灾。
夏秋季节的台风往往与天文大潮相伴,风潮是盐场的克星,不但造成颗粒无收,而且毁塘坍涂、摧舍倒屋、漂灭人畜、浸渍场仓,整个盐区毁于一旦。1949年7月23日的6号台风在舟山登陆,遇上大潮汐,正面侵袭杭州湾南岸滩涂,冲毁1.1万米海塘,有九万多块盐板损坏,死亡17人,海水溢满沿途村落,受潮水浸泡的盐场全部报废,十多万亩庄稼基本上颗粒无收的情境。
遭受灭顶之灾的盐民,有的没有恢复生产的决心打算弃盐改农,有消息灵通人士,预感解放后生产资料充公,举家迁往城市,那年盐基地和盐板卖出来的价格特别的低廉。只顾眼前活命不懂时局的外婆,考虑到养家糊口和稚嫩子女们的成长,倾其全部的积蓄,陆续买入了盐基地,盐板增加到了200多块,扩大了生产规模之后,还招邻居的阿炳叔做帮工。
1948年的冬天,特别的寒冷,在那个乌云密布的傍晚,西风吹得白地场的盐花打转。几个庵东来的税警不想返回了,打算在外婆家的老舍过夜,住在隔壁的太太(大舅的祖母)担心几个大男人宿在孤儿寡母家,晚上出事,就让二儿媳妇(外婆的妯娌)出面回绝了税警,由此得罪了他们。夜深后,另处借宿的税警在老舍角里点火,把外婆家和二外公家整幢草舍房子烧得精光,连二外公的幼女也没能救出来,避风遮雨的老舍烧为灰尘。那夜大舅与三舅为防偷盐贼在看管盐仓,宿在那里,直到第二天早晨回家,才知老舍化为灰尘,荡然无存了。
劫后余生,外婆家已拥有20多幢(每幢10块)盐板,9亩7分耕地,高坨基上的大草舍。按照当时的土地改革政策,年满18周岁的大舅划为“个人富农”。外婆家的生产资料充公,高坨基的草舍房也被公社办食堂占用,她们一家老少被迫入住20几平方米的抽水机埠的草房里。
在无产阶级全面专政的年代,成分问题的影响会无限扩大,所谓“改造劳动”的义务工都要大舅无偿地参加,富农成分还要连累到家庭成员和亲属,这看不见、摸不着的阶级阴影笼罩到每个人,小舅被中止学业,父亲不能发展为中共党员,大舅的儿子应万权也因家庭成份取消浒山中学保送名额。一切的一切大舅只有默默的忍受,从不埋怨,更加不会反抗,即或家里人的怜悯和责怪,他还是善意相劝,还说“人是做不死的,过夜力气又会有的”。他不仅集体劳动尽心尽力,而且家庭事务也从不懈怠和疏忽,家里的生活和邻居的关系,他都会处理得有条不紊和睦相处,他的语气和言论,总是得体和善意,让人心悦诚服,从不与人争吵,只有他无休止地劳作的身影,就是平常的雨后,他都要拿着铁扎(钯)东掏掏、西扎扎,把道地和路面的坑坑洼洼修理平整,以免影响别人行走。
大舅没出过远门,不但没有乘坐过飞机,连火车也只有在电视上看见过,更本不知道旅游是什么!终身生活在“蟹洞底里”。他没有奢求,纵观自己,辛苦了大半辈子的人生,只认为生活越来越好,感到心满意足,过上了幸福生活,“有得好哉(满足)!”是他经常讲的原话,到了晚年,还劳作着几亩耕地,蔬菜还可自给,腌制的咸齑,又鲜又嫩,让家人赞不绝口。
大舅是集中国农民善良于一身,勤劳、忍耐、坚韧、朴实、节俭奉献了一辈子,晚年总算过上了好日子,吃饱穿暖,衣食无忧,无病无痛,虽然患大面积心肌梗而故,但不尽上了年纪,谚语:“生得哇(健),死得快。”活得健康,死得安然、少受病痛折磨,寿终正寝,也是福气。
大舅虽然离我们而去,他的音容笑貌还留在我的脑海,他善良无私的性格和勤劳节俭的品德还留存在我的心间,让我领悟和效验,大舅:安息吧!

阮干轩 发表于 2015-1-9 16:14:04

大舅:安息吧!{:1_8:}

阮志坤 发表于 2015-1-10 07:06:38

一位典型的黄土地守望者,让逝者安息,生者坚强!

冬青树 发表于 2015-1-13 09:26:49

阮志坤 发表于 2015-1-10 07:06
一位典型的黄土地守望者,让逝者安息,生者坚强!

谢谢阮老的点评,阮老该到海南岛度假了吧,沥海阮氏家谱付印了吗

冬青树 发表于 2015-1-13 09:27:18

{:1_12:}{:1_12:}

阮任初 发表于 2017-7-3 20:45:41

勤劳一生,其境遇令人扼腕叹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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